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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洗清嫌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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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墩睜大眼,大聲道:“這明明是《秋風詞》,我沒念錯!”

“這當然是《秋風詞》,”劉海月露出一個惡意的笑容,“但我故意寫錯了一個字,裏面的‘入’被我寫成‘人’,但是你在念的時候,壓根看都不看,這說明了什麽?”

“這說明你送我的這首詩,我已經爛熟於心了!”周墩反應竟然也不慢。

“是嗎?”劉海月冷笑一聲,轉向皇帝,“陛下,妾懷疑此人不識字,請讓妾再寫一首詩試試他。”

周墩悲憤地大喊起來:“劉海月,難道你忘了你曾經對我發過的誓言,說如果皇上發現,就願意和我同生共死的的!”

於淑妃在旁邊煽風點火:“劉修儀,我勸你不要負隅頑抗的好,早些向陛下認錯,還能從輕發落,就算周墩不識字,能將此詩背下來,也足以說明他對你的深情。”

劉海月淡淡道:“淑妃娘娘此言差矣,正是他這不識字,才是我洗清嫌疑的關鍵。他若不識字,我又何必寫一首情詩給他,點燈給瞎子看,還平白留下把柄給人家,娘娘是覺得我長得像傻子呢,還是覺得別人都是傻子?”

聽到最後一句話,嚴平海有點忍俊不禁,再偷偷瞄了皇帝一眼,笑意也在他臉上一掠而過,顯然皇帝並沒有看上去那麽生氣,嚴平海的心悄悄放下,又繼續觀察事態進展。

皇帝道:“你寫罷。”

劉海月領命,又寫了一首杜甫的《火》。

楚山經月火,大旱則斯舉。舊俗燒蛟龍,驚惶致雷雨。爆嵌魑魅泣,崩凍嵐陰昈。羅落沸百泓,根源皆萬古。青林一灰燼,雲氣無處所。入夜殊赫然,新秋照牛女。風吹巨焰作,河棹騰煙柱。勢俗焚昆侖,光彌焮洲渚。腥至焦長蛇,聲吼纏猛虎。神物已高飛,不見石與土。爾寧要謗讟,憑此近熒侮。薄關長吏憂,甚昧至精主。遠遷誰撲滅,將恐及環堵。流汗臥江亭,更深氣如縷。

這裏頭不乏生僻字,周墩一拿到手就傻眼了。

好不容易吞吞吐吐念了一句半之後就再也念不下去了。

古代並不是識字率普及的地方,所以老百姓對讀書人一般都有一種尊重,就算是禁衛軍,一般也是看家世清白與否,又不是為了考科舉,自然不會從識字多不多上面去考究,周墩是個半文盲,這一點也不出奇,可以說禁衛軍下層普通士兵裏,這樣的人比比皆是。

但壞就壞在,他讓劉海月看出破綻,並且以此為突破口,將局面一下子扭轉了過來。

劉海月臉上帶著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,但在於淑妃看來卻有說不出的嘲諷意味。“陛下,結果已經很明白了,此人並不認得那麽多字,最起碼連一首杜少陵的詩都念不完整。妾難道會跟這樣的人偷情?還巴巴地塞給他一首他看不懂的詩讓他背麽?”這是得有多腦殘的人才做得出來的事情!

“還請陛下還妾一個清白!”

她咬咬牙,下了血本,撲通一聲跪倒在地,額頭抵在地上,磕出了聲響。

皇帝連忙上前扶起她,誰知劉海月用的力氣很大,這一扶竟然扶不起來。

“若是連陛下都誤會妾,那妾寧可在這裏一頭撞死,以表清白!”

她說罷,掙紮著爬起來,看準不遠處的廊柱,身體踉蹌著就要撞上去。

眾人大驚失色,連忙上前攔住,劉海月當然撞不上去,但因為用力過猛,連帶皇帝也被她拖著踉蹌了幾步,兩人一起撲倒在地上,皇帝還被壓在下面當了肉墊。

活該,讓你在旁邊看戲!

劉海月恨不得再踩上兩腳,但這是不可能實現的,只得遺憾地作罷,一邊撫著自己的小腹,作出泫然欲泣,默然無語的姿態。

皇帝在一開始的勃然大怒之後,確實存了半信半疑的心思,到後來看到周墩那模樣,其實他心裏已經知道這十有八九是有心人陷害了,但是見劉海月冷靜淡定,似乎胸有成竹,便沒有出聲,看著她如何破解這個局,待得現在見這個女子默默流淚的的模樣,才知道剛才確實傷了她的心,只是她聰穎堅忍,硬是忍到洗刷了自己的清白。

周墩見勢不妙,不管不顧掙開了左右的鉗制,就往皇帝的方向撲過來。

他這是走投無路了,頭腦發昏,索性拼死一搏。

所有人都大驚失色,雖然說這私潛入宮,冤枉嬪妃也是大罪,但跟沖撞聖駕,意圖不軌的罪名又大大不同,後者肯定更為嚴重,而且十有八九是要誅九族的。

沒等他碰到皇帝的衣角,旁人早已反應過來撲了上去,將他牢牢制住,禁衛軍統領呂沛更是出了大力氣,他知道這事自己脫不了幹系,只希望能多出點力氣,爭取從輕發落。

這下任周墩再怎麽掙紮也無濟於事了,他被直接五花大綁押著跪倒在地上,臉上滿是絕望的神色。

皇帝半扶半抱著劉海月,臉色陰沈得可以滴出水來了。

“誰指使你做這些事情的?”

自然跟你的淑妃娘娘和我的好堂姐脫不了幹系,劉海月心中不乏諷刺地想著,臉上淚痕未幹,卻依舊是一副傷心欲絕的表情。

然而周墩絕望地大喊,卻吐出一個令人意外的人名:“陛下,陛下,臣也是受人指使的,是貴妃娘娘,是她威脅臣這麽幹的,我是逼不得已的!”

情急之下,連自稱臣都不顧了。

於淑妃垂眸,掩去眼角透露出來的得意,卻被一直在暗中觀察她的劉海月捕捉到了。

難道這件事真跟於淑妃無關?

不,不可能,劉海珠原本就是於淑妃的人,這件事既然有劉海珠的影子,自然也脫不了於淑妃在背後操縱,很有可能是她們早就預料到失敗的可能性,從而先把一切都推到衛貴妃頭上,說不定連周墩都是棋子之一。

劉海月此時心中早就沒了被算計的憤怒,反而滿是警惕。

之所以自己被算計,是因為之前她對劉海珠的防備不夠,警惕心太低,以至於很容易就被引入了局,但是她們還能找好退路,禍水東引,這就不簡單了。

是於淑妃,還是劉海珠?

據她所知,於淑妃雖然也有心計,但只怕看不到那麽長遠。

那就是劉海珠了。

如果劉海月剛剛沒有發現周墩不識字,又或者方寸大亂,無心辯解,只要稍微有點偏差,今天等著她的,就不是皇帝的溫言安慰,而是冷宮了。

她這位堂姐當真是恨她入骨,想要將她置於死地了。

劉海月低頭不語,心中卻是一片冰冷。

大聲叫嚷著自己無辜的周墩被拖了下去,皇帝沒有把衛貴妃喊來對質,因為他知道這一對質,就算衛貴妃竭力否認,也不得不作出懲處,畢竟把一個禁衛軍侍衛放進宮,不管出於什麽目的,這本身就是一種極大的隱患。

出於某種微妙的偏袒,皇帝不想嚴懲衛貴妃,卻不能明說,只能先讓人把周墩拖下去,不許他自殺,容後再處置,先放一放。

劉海月怎麽會猜不到皇帝的心思,但人家擺明了偏心,你還能怎樣,難道哭喊著讓皇帝當眾把衛貴妃喊來處置嗎,這樣的話皇帝也許會因為下不了臺而遂了她的願,但是也會覺得她不懂事不識趣。

她心中倒是沒有因此不忿,一來她知道這件事十有八九跟衛貴妃沒關系,二來她很有自知之明,知道自己的地位確實比不上跟皇帝的“真愛”,既然比不上,就沒有必要非去比,那只會自尋煩惱。

劉海月出乎意料的平靜讓皇帝心中的愧疚之情越盛,索性一把橫抱起她,讓嚴平海找輦轎來。

於淑妃跟在後面,很不甘心地扭著帕子。“陛下……”

皇帝停住腳步,淡淡道:“於淑妃近來身體欠佳,還是待在棲霞宮好好休養,沒事就不要出宮門了……劉昭媛,也一樣。”

他雖然不想追查下去,但也知道這件事肯定與她們有關,後宮的齷齪事向來不少,他心中不是不失望的,但兩人的身孕此時反倒成了護身符,如果懲罰太重讓她們動了胎氣,這對子嗣單薄的皇室來說不是好事。

想來想去,只有禁足了。

“至於這個宮女。”他厭惡地看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紫蘇一眼,就沒有那麽客氣了,“就地杖斃。”

說罷抱著劉海月,頭也不回地離開。

孫皇後對他這種高高擡起,輕輕放下的懲罰方式十分不滿,忍不住瞟了於淑妃一眼,最終什麽也沒說,跟在後面走了。

只有紫蘇在聽到對自己的宣判之後,連哀叫都沒來得及發出,就臉色慘白地暈死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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